恩卓中盈印尼现在安全吗？

文 | 南七道恩卓中盈

（雅加达中心的摩天大楼与贫民窟，南七道摄）

印尼街头暴动愈演愈烈。导火索是因为一辆警车，压死了一个示威游行的摩的司机，引发大规模抗议，甚至引发了一些恶性事件，街头纵火打砸，连财政部长家都被洗劫一空。总统取消了外访，发表了安抚讲话，街头开始管制，TikTok 直播被关闭，目前事情已经逐步得到了控制。

很多人非常担心印尼安全问题，因为这看上去有点熟悉的历史的味道。现在中国人和中国企业，还能去印尼吗？我第一时间和当地的中国多位创业者进行了交流。

现在印尼安全吗？

我去过包括雅加达在内的四个城市，印尼真是一个非常双面的国家。

印尼是最大的穆斯林国家，我遇到的本地人，大多简单淳朴，但历史上曾发生过两次大规模的针对华人的恶性事件，还有 2002 年巴厘岛恐袭事件；印尼人 85% 是穆斯林，却是全世界色情业最发达的地区之一；印尼资源丰富，镍矿棕榈油世界第一，但贫富差距巨大，人均 GDP 仅 4925 美元，世界排名 126 名；印尼水稻一年四熟，但大米不能自给；印尼机会很多，不管是餐饮、制造还是贸易，但是印尼地方政策变化无常。

现在印尼的中国人的群里，真假消息满天飞：有街头纵火焚烧，有军车上街的，有人哄抢物资的，超市里挤满了抢购水和食品的人，真相究竟怎么样？

Funiverse 娱乐公司创始人张帆，在雅加达开了多家线下娱乐馆，包括密室、剧本杀、鬼屋、K-pop 摄影体验馆等。他居住和工作的区域都在 PIK，属于雅加达北部商业核心区。他说从上周四（8 月 29 日）开始游行，到今天（9 月 1 日），他只听说有"军车进入 PIK 布防"，但他并没看到。"我没有感受到任何游行的紧张气氛。"

目前 PIK 区域的线下门店，包括餐厅、商场、超市、理发店、娱乐门店等等，都是正常营业，不过确实人流量少了一些，超市里有很多人，抢购水和干粮，以防万一。

和他同在 PIK 区域的中国人，该吃吃该喝喝，没啥影响，但为了安全，他让大家居家办公。中国人都关注着各个群里的消息。与他们这些在印尼呆了多年的中国人比起来，一些大企业派驻过来的员工，第一时间已经搭乘飞机回国了。

现在雅加达到深圳的机票，经济舱已经到了 7000 多人民币，而且票源紧张。平时一般是 1500-2000 元。一对刚从香港地区到雅加达，考察市场的香港夫妻，告诉我，他们连夜改签机票离开了，改签就花了 3000 多人民币。当时去机场时，因为游行，汽车已经没法从主干道开进酒店了，从酒店走了一公里多，才得以上车。

张帆公司的华人和印尼员工，大多是年轻人，没有见过这个场景。他们在微信群和 TikTok 看到了各种信息恩卓中盈，特别是各种剪辑拼接甚至 AI 生成的夸张视频，对情绪的影响很大。于是印尼政府在 8 月 30 日关闭了直播等功能。

印尼这波会造成中国企业外流吗？在铜雀出海创始人大乔看来并不会，她的主业是对接中国企业在印尼落地，她说："我不太担心，因为发展的大局不会改变。（中国企业比较集中的）工业品制造业等，应该不太会受影响，做转口贸易也不会。"但是她提到，直播带货现在都暂停了，做大众消费的餐饮等企业，会受一些影响。之前经济在恢复，这么一闹，经济发展速度又会下降了。

中国人的机会与隐忧

那为什么还要留在印尼呢？主要是印尼市场太大了，它是世界第 15 大国家，人口第 4 大国家。不管是能源矿产开发、汽车制造销售，还是日常餐饮，生活用品、物流配送等，很多领域的消费需求，开发不足，这给了中国企业巨大的机会。

（雅加达街头的骑手，南七道摄）

最知名的就是青山控股，在印尼投资规模超过 145 亿美元，主导着全球 31% 的镍供应链（电动车电池核心原材料），年产 300 万吨不锈钢，占全球 10% 的市场份额，开发的莫罗瓦利工业园是全球重要的镍矿冶炼和不锈钢生产基地。

腾讯云在 2025 年 2 月，宣布将在印尼开设第三个数据中心。华为和当地运营商合作，累计部署了超过 10 万个基站。

中国企业不仅输出了技术和产能，也解决了中国人和当地人的就业。很多中国企业的中高层管理人员，都是在国内招聘的。同时为两地都提供了税收。

正是中国企业的到来，帮助当地解决了高失业率，缓解了社会矛盾。2019 年，52 岁的本地人 Marsudi，在雅加达一家酒店工作了 28 年后，因为年龄问题被裁员了。像他这样的高龄求职者，根本找不到工作。他看到中国的物流配送公司 Lalamove（即国内货运平台货拉拉的海外品牌）在当地招聘骑手，对中老年人也很包容。他用积蓄购置了一辆二手摩托车，加入了 Lalamove，在当地当一名骑手，配送食物等。

Lalamove 在当地提供的这些配送服务，帮助中小微企业提升物流效率，也为平台司机伙伴带来更多收益机会，Lalamove 印尼市场负责人 Andito 说，当地司机能更灵活地安排工作，增加收入。

在当地经营多年的中国人都说，过去五年，确实感觉营商环境在优化，政府在对外开放和经济结构升级：包括放宽外资投资比例限制，简化流程；发布"黄金签证"、税收优惠、主权基金等措施；优先扶持新能源、电池、数字医疗等产业；建立投资保护框架与数字审批系统，正在努力提升透明度和效率。

印尼市场像是一只河豚，既美味，又有一些隐患。

贫富差距，是印尼的一个巨大的雷区。历史已经多次证明，这里淳朴的人民，极度容易被煽动，因为各种传播和误导，让他们觉得，导致他们贫困的，是富人、华人、外国人。

因为两次排华事件恩卓中盈，对中国人来说，这里既熟悉又陌生。目前在雅加达朋友们都说，游行示威是常态，当地中国人都很安全，事态总体可控。这一切的背后还是极度的贫富差距。

印尼是全世界华人最多的国家，全国 2.8 亿人，有 2000 多万华人。但是印尼现在的华人，绝大部分不会写和说中文，有的甚至连华文名字都没有，华人只是一个符号了。

我在印尼爬火山的向导小志，是一位华人，会说印尼语和中文。他在印尼的公司上班，也会兼职做导游。他做事周到，很有耐心，人很淳朴，在结束旅行时，我给了一笔小费，他拒绝了好几次才收下。他说周围很多华人朋友都不会中文了。

这和历史上两次排华有密切关系。华人为了保命，活下来，必须改名，禁止文字和自己的语言。而现任总统，就是当年排华事件的主导者之一。

1998 年，亚洲金融危机导致印尼经济崩溃，印尼货币大幅贬值、物价暴涨、失业率剧增，当时的政权陷入危机。华人长期在印尼掌控零售、金融等经济命脉，成为多数民众在危机中发泄不满的"替罪羊"。雅加达等地爆发大规模骚乱，商店被洗劫，无数华人遇害，很多人逃离印尼。

在《教父》里，唐的军师黑根说，"按照一个人的过去，就可以推断出他的未来。"

信徒与偷家的女佣

一个在印尼住了快 20 年的中国女老板，在雅加达告诉我，她刚刚被女佣偷走了 1000 多万印尼盾，相当于 5000 多人民币。因为在卧室，没监控，也说不清。报警，警察过来，有的还要咖啡费，只能辞退不了了之。在雅加达的中国老板们，只要是请了当地女佣的，几乎没有不被偷的。

印尼是全世界最大的穆斯林国家，2.8 亿人，85% 是穆斯林。我在雅加达、泗水等地，遇到的人，都很淳朴，甚至害羞，在和他们说话时，甚至不好意思看你的眼睛，他们的信仰要求诚实，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飞车抢劫、保姆偷家、偷奸耍滑，这是他们的日常。在首都雅加达，目前最低工资是 2000 多人民币，但消费并不便宜，一顿像样点的饭，两个人也会消费到 200 元左右。

（雅加达街头的日常，南七道摄）

印尼国家资源很丰富，上层很富有，但是民众太贫苦。这次暴乱的原因之一，是议员每人发了住房补贴 2.5 万人民币，这相当于工人一年多的收入，这激怒了疫情后收入下跌的劳动者们。

印尼是全世界矿产最丰富的国家之一。镍矿全世界第一，镍是新能源汽车电池的核心原材料。棕榈油世界第一，石油等储量也很丰富。全国一万多个岛屿，旅游与海洋资源丰富。印尼是全世界极少数地区，稻子可以一年四次成熟的，耕地面积全世界排 13 名。但是依然不能粮食自给。印尼每年超过 10% 的大米需要进口，还要进口小麦玉米等粮食。

这里最大的问题就是：贫富差距太大了。我住在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，在酒店大门就蹲着一堆没有穿上衣的、全身黝黑的男人，啥事不干，就直勾勾的盯着你。我刚到雅加达时，当地中国人就告诉我，不要站在雅加达街边打电话，一定要退到靠门店的位置，不然可能被骑摩托车的飞车党给抢走，他在自己门店大门口，就被抢走了项链。

根据世界银行数据，按照 2024 年新的国际极端贫困线标准，印尼有 5.4% 的人口处于贫困状态；按照中等偏低收入国家典型贫困线标准（每天消费 30 元人民币），贫困率为 19.9%；按照中等偏高收入国家典型贫困线标准（每天消费 60 元人民币），贫困率为 68.3%。印尼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能享受医保，但医疗品质很低。其他没医保没钱的人，只能把命交给上天了。

2023 年，印尼总统公开讲话，提到印尼每年前往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等国治病的有钱人，约为 200 万人，花费超过 100 亿美元。有的会远赴日本。在印尼，如果是中国人生病了，大概率是回国治疗。现在在国内，就有专门组织印尼有钱人，去中国旅行、体检、治病等一条龙服务的旅行公司。

印尼的每家星级酒店和小区都有安保，要安检，因为巴厘岛发生过袭击事件。在雅加达，从我住的五星级酒店，去到一个高端公寓，一共大概 500 米，必须要穿过层层叠叠的贫民窟。这里一平方 3 万多人民币，配套包括室内室外泳池、高尔夫练习房、SPA 房、健身房、瑜伽房、会议室等。住客大多是中国日本等外企高管或外交人员，在小区的附近，就是整个印尼最有钱的财团的别墅区，而在一墙之隔，就是待开发的贫民窟。

优化的政策与寻租的官员

印尼是一个穆斯林大国，但是当地的色情业，是全世界最发达的之一。

印尼曾经著名的红灯区，包括雅加达 Kalijodo 区、泗水 Dolly 区、巴淡、巴厘岛等，其中泗水曾经是东南亚最大的红灯区。ILO 曾估计，1990 年代，印尼性产业的年产值，最高达 33 亿美元，占整个国家 GDP 的 2.4%。

在保守派宗教势力的压力下，政府必须要立法禁止色情业。2008 年《反色情法》颁布后，色情业从法律层面上被禁止。各地红灯区逐渐被关闭，但其实仍然半公开的存在。尽管各地政府会周期性整顿，但完全取缔，会导致严重的失业和社会问题。加上一些政府机构，会通过保护可以获得个人好处，所以默许存在。

印尼的海关和警察，之前因为收取小费，盛名在外。在海关，向中国人勒索小费是司空见惯，不过现在自助通关和整顿之后，好了很多了。我是没有遇到被人索贿的情况。如果遇到堵车，你可以给交警支付 50-100 万印尼盾，大概 200-400 多人民币，他们会拉着警笛帮你开道。连遇到问题需要报警，都要给对方表示一点咖啡钱。

印尼当地的本地保护主义是出名的，当地是被各种隐形和显性政策垄断。连便利店也是被垄断了。

印多超市（Indomaret）和阿尔法（Alfamart）是印尼最大的两个便利店品牌，截至 2023 年，各拥有 2 万多家门店。印尼政府规定 400 平米以下的便利店，不允许外资进入，外资禁止便利店销售含酒精饮料等，这极大限制了 7-11 等外资便利店的发展。

印尼是全世界极少数地区，稻子可以一年四次成熟的，耕地面积全世界排 13 名。但是依然不能粮食自给。因为化肥在当地也是垄断的。印尼化肥产业主要由本土 PTPupukIndonesiaHoldingCompany 等数家企业主导。印尼化肥主要是从中国、俄罗斯等国进口。2023 年，化肥进口额达 20.3 亿美元，成为全球最大化肥进口国之一。

印尼政府在实施进口管理时，主要采用配额和许可证两种形式。进口肥料，属于国家补贴项目，必须有官方进口许可。拿到进口许可后，需要贸易部批复具体的进口配额。每次的进口许可都是有有效期的，比如一年，超过后需要重新申请。这个限制，一直到 2025 年的 6 月 30 日才取消。

连制造毛绒玩具的那些纺织品原料，都属于配额管控的范围之内。所以在雅加达，看到本地生产的毛绒玩具，又贵又丑。不过据说现在已经放开这一块相关的进口配额了。

我问当地人："年轻人可以通过考试来改命吗？"本地华人告诉我，答案是可以，但是概率极低，印尼顶层的资源，基本上是被核心的华人大财团和印尼政客家族掌握着，普通人基本不可能进入那个圈层。大众并不会强调阶级跃迁和逆天改命，但这并不意味着恩卓中盈，他们不想过温饱的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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